缱绻的炊烟

　　灯前阅卷，见李谪仙的诗句“人烟寒橘柚，秋色老梧桐”，讲那淮南的舟畔人家炊烟袅升，风卷着炊烟往山岗处弥漫，衬得桔柚林中的村落和山间的梧桐更显寂凉和苍寒。倏然想起故乡也有这般缱绻的炊烟。
　　大山里的人家多用土灶，取山脚处经风吹雨蚀堆积下来的泥沙，再和着碎石、土砖以及黏性极强的米糊，筑成向内卷的半圆柱，侧壁再开一个灶膛口，便容易出烟了。晌午或傍晚时，浓厚的炊烟便携着饭菜的香打着卷从河畔人家的囱口铺漫开来。不同于“一点炊烟时起”所写的那缕忽而即散、孱弱单薄的暮烟，故乡的灶烟炽浓且呛。因大山人家多种山椒，又喜食辣子，故这炊烟总携着醉人的辛香，轰轰烈烈地自囱口大片升腾起来。一见这烟，便知那烧火人家带着股实实在在的韧劲儿在用心过生活，心底便会由衷地升起一阵感动。
　　大山孩童最盼望的就是临近过年时喷香喷香的灶烟。每至那时，大山里的人家会将屋梁上悬挂的腊肉取下熏烤，以备过年。经长时间的灶烟熏烤，腊肉变得劲瘦，喷着令人垂涎的香。西南丘陵地多生柚树，柚树枯后作柴，刀斧横切开来，圆滚的切面沁着浓郁的草木香气。将腊肉和了几篾松柏枝入锅沸煮，再以柚木细枝作柴，灶间忙碌的妇女唠几句家常的工夫，锅隙处便渗出裹携着浓郁肉香与青涩柚味的炊烟。馥郁的浓烟绕过因长期悬肉而同样喷香的椽梁，向囱口腾升，飘掠过晒坝上玩耍着的孩童们的鼻翼。收到源自灶烟的浓香信号，孩子们瞬间绽开笑颜，兴奋起来，叫闹着奔回家中，心急火燎地冲进灶房的老木门，叫嚷着：
　　“妈，你在煮腊肉吗？”
　　“你不是在外头耍吗？都打晌午啦，你咋晓得回来呀？”
　　母亲虽然会嗔责，但眼底却有着极宠溺的温柔。孩子一边“嘿嘿嘿”地应着，一边奔到灶边，试着去提那发烫的锅盖。锅内气泡“咕咕咕”地沸腾翻转，油晕在翻卷的汤面上打转，温热的水汽与锅隙旁的炊烟和着腊汤浓郁饱满的香味扑面而来，还未食腊肉，却早在这炊烟中酣醉了魂。
　　现在离故乡有一千多公里的距离，从校园遥望远方的黛山，偶尔会望见山里人家的炊烟绕着远方的山脊腾升开来。我便会不由忆起故乡那热烈升腾的炊烟，那炊烟里藏着人们对生活浓烈的热爱，还有那过往岁月里母亲给予的缱绻温暖，熨烫人心。 广告2002 赵紫微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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