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口烟
从前,每次看见爷爷从田里回来,手里却没有拎着家伙,便知道他愁这一口烟了。我便乖乖地坐到桌子前,给爷爷备好一碗凉白开,等着百看不厌的“表演”。
“来一口!”爷爷一进门眼睛就笑得只剩下了一道缝,匆匆摘下了被太阳烤得炙热的草帽,坐了下来,翘起了二郎腿。先是“咕嘟咕嘟”地喝下那碗凉白开,用手擦着嘴角水珠的那一刻,眼睛就盯上了桌子上的水烟壶,然后迫不及待地拿起它。左手端着水烟壶,撑在膝盖上,右手打开烟丝盒,轻轻地用大拇指和食指拈上一小撮,塞进烟管的孔,压紧了。虽然有打火机,但爷爷还是习惯用火柴点燃烟丝,“咕噜咕噜”地、深深地吸上一口,烟管上的火忽明忽灭,然后就看见爷爷的嘴中吐出一阵烟雾,久久不散。最后抽出烟管,对着尾巴隔空干脆地吹上一口气,烟丝便弹进了垃圾桶。一场短暂的“仪式”就此告一段落,整个过程一气呵成。
爷爷一直是一个古板的人,如他的黄铜水烟壶一样,带着老旧的模样。他看起来像个老古董,内在是个朴实憨厚的庄稼人。一同被我列入“老古董”名单的,还有那被爷爷修了一次又一次的老摆钟,每到整点就会“当当”地敲几声。小时候清脆的钟声日渐变得沉重,常常伴随着爷爷抽水烟时的“咕噜咕噜”声,一天会响起很多次,但每次又很短暂。
后来,摆钟真的老了,它的针不再走,也不再报时了,它大概也怕流逝的时间让爷爷老去吧。但时针不动,时间却在消逝。爷爷逐渐变得苍老,下田的次数也不再频繁,一口水烟成了他每日的牵挂,拿起烟壶的手也越发起了褶皱。直到他躺在了床上,看着摆在书桌上已经落上灰尘的烟壶,感慨:“什么时候能抽上口烟,我的病也就好啦。”他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。最终他也没能再抽上烟,病也没能好。
爷爷一辈子没有挑剔过什么,一两块一根的香烟也能抽得津津有味,一袋烟丝便能满足好多天。我常常在他点燃烟丝的时候调皮地将火柴的火吹灭,他也不责备,反而呵呵地笑,眼睛还是小小的一条缝,然后再点起火来。
我喜欢听那“咕噜咕噜”的声音,喜欢把烟雾吹散,喜欢和爷爷待在一起闲暇的时光。有些东西会烟消云散,有些东西却历久弥新。曾经的抽烟声、钟摆声不会再听见,水烟的味道也怕是很难再遇,可爷爷爽朗的笑声、待我的好,我未曾忘记过,一切都在我的心中铭记着。 网媒1601班 袁燕妮
供稿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