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
月圆的时候,想老家,想老家的门,门上的痕,以及旁边划痕的人。
小的时候,每年除夕吃罢年夜饭,最隆重的仪式便是几个孩子依次排队站在门框边,等着外婆用长长的指甲齐着头顶,在门上划出一道道痕。这是一年一度不变的仪式,显示我们兄妹四个身高的划痕都刻在了那扇吱呀作响的老木门上。那个时候,我们最常做的事,便是梗着脖子争辩着谁踮脚了、谁头发没压平。但最后输的总是我,因为我是兄弟姐妹里最小的一个。感到委屈没占到便宜的我总是闷闷不乐,这时外婆就会摸着我的头乐呵呵地说:“他们比你大好几岁呢,等你像他们一样大了,准比他们还要高。”
起初,外婆还会弯下腰,轻轻压着我的头顶,笑着说:“丫头,不要踮脚哟。”后来,外婆可以直着腰划痕了。再后来,我看到外婆需要用一只手扶着门,踮起两只小脚,才能够到我们几个孩子的头顶。
那扇老木门经过多年的风吹日晒成了深黑色,上面高高低低的划痕,就像是一条成长轨迹,见证了我们四个孩子的童年。
小时候最开心的事就是放假回到外婆家,虽然要坐一夜的船,但总是乐此不疲。在那里,我可以肆无忌惮的把石子投到鸡窝里,可以毫不顾忌的在田里扳玉米……“外婆住的可是仙境”我经常这样说。
对外婆印象最深的画面,就是外婆坐在门槛上剥毛豆,早晨的阳光照亮了外婆灰白的头发。我一个箭步踩过去,“啪”,就被门槛给绊倒了。于是,那时我最恨的就是这低低的门槛了。有时候还有规矩,不能坐在门槛上吃饭,不能坐在门槛上哭。曾不止一次地和外婆念叨着那门槛的种种不好,心里发誓道,总有一天要把门槛砍断。
爸妈曾不止一次地要把外婆接到城里住,但外婆一直不愿意。他们想要给外婆换个结实好看的防盗门,外婆硬是不肯。外婆常常坐在门槛上发呆,说是要陪着外公,并且这门不能换,因为这是外公当年做的。外婆对外公的情谊,我们都知道,于是那门就一直那样留着。
今年回家看外婆的时候,在老远处就可以看见外婆坐在门槛上,远远地向这边张望。当看到熟悉的车辆驶入眼帘,外婆便十分欣喜地站起来迎接。这次,外婆终于同意再过一段时间便去城里和我们住在一起。临走时我偶一回头,发现外婆还扶着门框向车行驶的方向张望着,张望着,直到车拐了弯,再也看不见了。
后来,我们还是没能把外婆接过来,爸爸把外婆的老房子里里外外装修了一遍,唯独留下了那扇老木门。跨过门槛的时候,门还会吱吱呀呀地叫两声。就这样的老物件,慢慢地流淌在时光温柔的岁月里,慢慢地行走在记忆的纷繁里。因为那扇门留下了许多记忆,见证了许多故事。每次外婆都会指着门上的痕迹对着我比划,“你看,你那时,才这么点点大……” 国贸1201班 戴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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